洛杉矶——乔恩·隆伯格最遥远的艺术作品目前在148亿英里之外,在太阳和离它最近的恒星之间寒冷的无人区。

这件作品是一个金属专辑封面,贴在旅行者1号宇宙飞船的表面。里面是金唱片,一张来自人类的名片,旨在向外星人介绍地球的声音和图像。隆伯格关于播放这张唱片的图解说明刻在唱片的封面上,而这张唱片每天都在远离我们91.2万英里的地方旅行。

太空中的侵蚀发生得很慢,所以至少在接下来的10亿年里,这些照片应该是可读的。在最后一批智人灭绝很久之后,隆伯格的绘画可能为宇宙提供了最令人信服的线索,证明我们这个色彩缤纷、复杂的物种曾经存在过。

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隆伯格一直致力于帮助这个卑微星球的居民了解他们在宇宙中的位置。这个过程也让他踏上了一段旅程,这段旅程在距离上无法与旅行者号相提并论,但它揭示了一些真理,这些真理不亚于该飞船捕捉到的图像。

让我们从地球回溯旅行者1号的路径。经过土星的轨道,在那里它的轨道与旅行者2号和它的相同的金唱片的拷贝不同。穿越“隆伯格6446”号小行星的轨道,这颗小行星是为了纪念他对科学的贡献而命名的,并在火星上航行,“勇气号”、“机遇号”和“好奇号”漫游车在火星上安装了他参与设计的日晷。

在我们熟悉的地球蓝点之上,放大太平洋上的一个小点——夏威夷大岛,74岁的隆伯格正在他家的露台上检查他最新项目的草稿,这是一本插图的宇宙传记。

“大爆炸的挑战在于,在它之外,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你看到它,”他一边说,一边拿出笔记本电脑上的一幅插图,上面画着从一个不成形的阴影中冒出明亮的白色能量芽。“你必须置身其中。”

《宇宙百科全书》只是他一生中最新的作品,试图将我们无法真正看到的东西形象化,并与我们还无法想象的生物交流。

每两页都有1亿年的历史。我们的太阳系直到中途才出现。从霸王龙开始的一切都在最后一页。要想欣赏这本书,读者需要接受自己只是一个巨大的宇宙产物的一小部分,在这个产物中,每一颗恒星和质子都很重要。这是隆伯格花了一生的时间通过艺术来实现的观点。

如果你能想象银河系旋转的螺旋,你几乎肯定会描绘出隆伯格对我们的天体邻居的看法。

没有一张银河系的全貌照片。如果有可能改变物理定律,将一台相机以光速送入太空,那么这台相机将需要26,000年才能到达银河系的外缘。

“众所周知,银河系很难知道它是什么样子,因为我们被困在里面。这有点像让你画出你眼睛的详细图像,如果镜子和反射不存在的话,”伊森·西格尔(Ethan Siegel)说,他是一位理论天体物理学家,正在与隆伯格合作《宇宙百科全书》(Encyclopedia cosm)。

1991年,史密森学会委托隆伯格为国家航空航天博物馆的一次展览画一幅银河系的肖像。他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研究这个课题,然后才动笔。他绘制了一张银河系中所有已知物体的数字地图,并在不同的有利位置进行了实验,然后确定了最引人注目的观点。以计算机模型为指导,他在画布上绘制了天体,然后又花了一年的时间作画。

这张6 × 8英尺的照片是当时科学上最精确的星系图像。(他后来发布了一个更新版本,其中包括了自最初版本以来的发现,比如系外行星和与银河系相交的人马座矮椭圆星系。)

这并不是隆伯格的作品唯一一次进入流行文化。他为卡尔·萨根(Carl Sagan) 1985年的小说《接触》(Contact)绘制了封面插图,并为1997年改编的电影设计了开场镜头。

隆伯格因1980年萨根在公共电视台主持的13集系列纪录片《宇宙》(Cosmos)获得艾美奖。艾美奖奖杯放在隆伯格位于库克船长镇(Captain Cook)外的家中的一张桌子上,看起来非常暗淡,就像从海里捞出来的一样。(“这就是热带对小金人的影响,”他笑着说。)

隆伯格的艺术启发了一代太空爱好者。当他的《宇宙百科全书》合作者西格尔小时候想象行星和恒星时,他脑海中浮现的是他的宇宙插图版本。

西格尔说:“在我们有哈勃望远镜和詹姆斯韦伯太空望远镜的图像以及所有这些宇宙的实际图像之前,他帮助塑造了我对宇宙的看法。”

所有的视觉艺术都是一种跨越时间的交流方式。隆伯格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他被选中领导为未来的火星访客设计一个时间胶囊(它现在就在凤凰号着陆器的外壳上,在火星北极附近)。

他是为美国能源部的废物隔离试验工厂起草警告标志小组的一员,这是一个核废料储存设施,它将保持至少一万年的放射性,比任何人类语言或符号都要长。

当然还有“金唱片”,这是迄今为止人类送上宇宙的最著名的礼物,纯粹是希望有什么东西——或者有人——能找到它。

当针对不同的时间或物种进行设计时,隆伯格会围绕最有可能被普遍接受的原则来构建工作。科学家们认为数学关系和基本物理定律适用于宇宙中的任何地方,隆伯格寻找这些普遍真理的艺术等价物。

例如,我们星球上的每一种文化都是通过一些简单的积木和规则的无穷无尽的变化来创造音乐和语言的。隆伯格认为,这种玩弄模式的本能可能是所有智能生物的共同特征。

金唱片包含了地球上最伟大的声音——笑声、鸟鸣、亲吻——以及编码成静态声音波形数据的图像。隆伯格帮助挑选曲目,游说那些结构清晰的作品:人类心跳的收缩期和舒张期,巴赫的《无伴奏小提琴第三Partita》的水晶结构。

隆伯格并不指望外星人能识别出这些图像或声音,也不指望外星人能像他一样对莫扎特的咏叹调《夜之女王》(Queen of the Night)产生情感反应,这是他最喜欢的唱片。但他相信他们会意识到这些不是随机的形状和声音。他预计他们会意识到这是另一种智慧生命有意识地为他们选择的信息。

隆伯格在费城长大,是单亲妈妈的独生子。他喜欢绘画和空间,特别是在浩瀚的宇宙中存在着其他生命的想法。童年时,他收到了一本百科全书作为礼物,他翻了翻书,寻找那本不存在的关于其他星球上生命的章节。

“我一直对此很感兴趣,”他说。“对我来说,问题一直是:为什么其他人不这样做?”

1969年,他毕业于三一学院(Trinity College),获得英语学位,然后以越战拒服兵役者的身份在波士顿一家精神病院服役。白天他打扫病房,照顾病人。工作之余,他画画和阅读有关星星的书籍。他在履行完承诺后就搬到了多伦多,因为他第一次来这里就爱上了这座城市。(15年后,出于同样的原因,他搬到了夏威夷。)

与此同时,美国宇航局正准备于1972年和1973年向木星和土星发射首次任务。在先驱者10号和先驱者11号访问了气态巨行星之后,它们将成为首批离开太阳系的人造物体之一。

在“先锋”项目中,萨根发现了一个机会。这位康奈尔大学的教授带头制作了一种牌匾,上面刻着地球在银河系中的简单位置图和一男一女的形象。姐妹飞船上的相同牌匾是人类为不同文明的居民送入太空的第一件东西。

这个想法让隆伯格兴奋不已。他给萨根写了一封粉丝信,并附上了一些他的画的照片。令他惊讶的是,萨根回答说他将在即将到来的旅行中经过多伦多。他们能见面吗?

两人在萨根停留期间讨论了科幻小说、艺术和天文学。在他离开去搭乘转机航班的时候,萨根已经给隆伯格提供了一份工作,为他即将出版的科学书籍画插图,这本书最终将以《宇宙联系》(the Cosmic Connection)的名字出版。他们创造性的合作关系一直持续到1996年萨根死于骨髓疾病。

两人相遇时,人们正对科技将创造的世界充满乐观。隆伯格说:“很难重现那个时代的未来。”“宇宙似乎是个受欢迎的地方。”

这种乐观情绪在21世纪逐渐消退。对未来的描绘越来越严峻——小说里充斥着僵尸和世界末日,新闻里充斥着暴力和气候灾难。

我们对彼此如此警惕,甚至连星星都显得可疑,他说。

“很多人说,‘好吧,你不担心发送信息会招来别人来摧毁我们吗?他说,我认为我们只是在投射自己对自己的恐惧。

“现在的人们比以前更害怕宇宙。”

帕拉库花园和平保护区是一个植物园,俯瞰库克船长的大海,离隆伯格和他的妻子——以色列出生的艺术家莎罗娜(Sharona)养育儿子乔纳森和女儿梅拉夫(Merav)的家不远。他选择这里作为第一个银河花园(Galaxy Garden)的选址,这是一个重建银河系的园林。

这座花园有100英尺宽,每英尺对应1000光年(或近5.9万亿英里)。他的二维史密森尼壁画无法表达比例。他想做一些东西,让人们感受到那种浩瀚,而不会被它吓倒。

螺旋形的树篱上种植着金粉巴豆,一种点缀着黄色的绿叶植物。每个黄色斑点代表10万颗星星。

点缀在树篱上的植物象征着不同的天文现象。例如,芙蓉花是大星云,而白长春花是小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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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园的中心坐落着一个黑色火山岩喷泉:它是银河系中心超大质量黑洞人马座a *的替身。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天体物理学家安德里亚·盖兹(Andrea Ghez)因其在黑洞发现中的作用而于2020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她于2009年在莫纳克亚山的凯克天文台望远镜做研究时参观了银河系花园。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觉。它把它带回到人类的尺度,以某种方式影响你大脑的不同部分,或者你对事物的理解,”她说。“即使作为一名科学家,看到以这种方式描绘它也真的非常深刻。”

隆伯格已经授权了银河花园的名称和布局,现在在特拉华州和西班牙的潘普洛纳都有不同的版本。他说,更多的人正在路上。

在大岛上,当隆伯格沿着标有“猎户座臂”的弯曲树篱笆漫步到一片装饰着代表我们太阳系的塑料宝石的叶子上时,火山岩鹅卵石在脚下嘎吱作响。

打个比方说,我们对宇宙的所有了解,都可以装进一片树叶上的那个点里。还有很多值得探索的地方。

这就是为什么仰望星空仍然让他充满乐观,即使是在一个越来越危险的星球上。

“如果我们收到了某个文明发出的信号,这个文明显然比我们的文明要古老得多,拥有高科技并幸存了下来,”他说,“这就给了我们希望,让我们相信这是可以做到的。”

隆伯格自己也不相信黄金唱片会被找到——空间太大了,旅行者号又太小了。他把它们描述为在麦迪逊广场花园的黑暗中随机扔出的飞镖,击中目标的几率几乎为零。

但在他看来,这并不会降低它们的重要性。

这就是隆伯格自己的旅程把他带到了一个他一直本能地知道的地方,他已故的合作者萨根称之为“宇宙视角”。

隆伯格解释说:“这是我们同时存在于银河系和原子层面上的想法。”“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我们采取的每一个行动,都会产生双向的影响。”

今年2月,隆伯格在独立学校大道圣何塞分校(San jossan)向学生发表演讲时提到了这个想法。他是该校第一位全球驻校艺术家。“我们在时间上存在得如此短暂,在空间上又如此渺小,很容易让人觉得我们无足轻重,”他说。“宇宙视角提供的信息之一是,我们确实很重要,因为每个尺度都很重要。

“你呆在自己的车道上,不用担心星系碰撞。你只需在自己的规模上发挥重要作用,”他补充道。“以一种有趣的方式,这些信息同时让我觉得自己很渺小,但也让我觉得自己很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