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非无正要听听这深一层的渊源时,关闭开的手机响了。两个人兴致勃勃大谈而特谈时,却忘记了时间,早已下班了。电话是关闭开妻子打来的,他的儿子批评爸爸又忘记吃饭。不过,关闭开还是公事公办的按程序到检查做检查并记录了。
吴非无刚好将《潮汐惯性论》论文划上个最后一个句号,电话铃声响了。
关闭开只说了一句法律鉴定已经写好,让吴非无去取,便放了电话。
吴非无也不收起桌上的东西,穿上外出衣服就下楼奔向学校大门,也没注意路上的人和校门口守卫,出门径往西奔去。他通常是不坐公共汽车的。身后传来叫吴老师的声音,脚也不停下扭头见是那天夜里送他到医院的警卫,高高瘦条的身个,笑嘻嘻赶上来,说:“吴老师,校保卫科和派出所的人已找过我了,我可没说对你不利的话。他们说以后说不准还要找的,我保证说话算数的。”
吴非无一时还没转过弯儿来,匆忙从这个黝黑脸上扫过一眼,挤不出笑容地说:“那就谢谢你了,以后我会谢你的好意了。”
那青年见吴非无还在往前走,便追上说:“吴老师,我求你点事。”他为难地嘻嘻一声。
吴非无只好傍下来等他下文。那年轻人吞吞吐吐地说:“我母亲从外地来看我,准备回去了,你借我点路费,‘5.1’发工资必还上。”
吴非无这才明白过来,出于以前几次熟人借钱的事,他想拒绝,不过,这个案子还没结案,这个年轻人一句话会弄糟,只能忍一忍,问道:“需要借多少?”
那青年嘿嘿地说:“只一百元就够了。”
这个门卫最临时工,借给他钱肯定缺少安全保证,而且他们的月工资300元,听说有的门卫嫌少打算另择门庭的。吴非无双此好太迟疑,又有事去办,便装出慷慨模样说:“我有急事去办,身边连坐汽车钱都没带。你晚上来吧,记得住处吧?”
那年轻人笑逐颜开弯腰感谢,看着吴非无又急着往西去,才转身回到学校大门口岗位上了。
吴非无赶到公安分局,敲门走进关闭开办公室,里面已坐了好几个人了,都是男青年。他也没留神肥胖高矮,只是站着看了看关闭开严肃的模样,没吭声。关闭开也不动身影,拿起材料并让吴非无交纳鉴定检查费,解释说这费用是要由责任者交付的,现在他得先交上。根据伤情和医院的诊断病历,吴非无的伤势鉴定是轻微伤害。
“轻微伤害是应由派出所处理的。”关闭开又拿过治安条例等法律文件给吴非无看。“轻伤害才由法院立案”。
吴非无有点心里七上八下的。牛向雄本来是往法院上推的,现在法院不给立案而派出所又不管。他先交鉴定费后,又拿过那些法律文件,上面上写的很清楚,想抄写下来。关闭开递给吴非无几张没有单位名称的稿纸,坐在一旁便写下了。
关闭开转过脸与别人谈着他们各自的案情,几乎都是打架侵权伤害,有的骨折,有的内脏受损,有的轻伤害,有的重伤害。
吴非无抄过有关条文后,谢过关闭开,还了材料,仍旧没去注意别人,便走出办公室了。当他带上屋门时,关闭开喊了声吴教授,追出来,交给收费发票,站在门外,又转身虚掩过屋门,轻声说:“派出所是应该管的,你可以找领导,分局主管领导在6楼顶西头阳面房间,姓任。”
“那民警和派出所头头是不是会说我告了他呀?”
“你也该转一转观念了!”关闭开轻声笑道。“办案人可向当事人说这是领导说的,上级指示的,不是办案人难为当事人嘛!”
这下子吴非无才茅塞顿开握住关闭开的手,都说不出谢来了。
精神腐败学真是学问大了,比自然科学还更复杂,其发展规律是经常变化的,因时因地因人而发明创造层出不穷。
吴非无一边走一边思量,好像有了第六感觉,抬头见一个身影,正是牛向雄手提菜袋子在路北往东走。这时,日已当午。吴非无下意识地避开牛向雄的视线,他还没想好怎样向派出所申诉处理,便从路南也拐过路北随其后往东走,不时钻进小铺子再盯住牛向雄踪迹,见牛向雄从十字路口邮局门口拐向北去,不由心下嘀咕了。吴非无走进邮局,却见牛向雄站在一个卖烟的摊架前停下,与那老头说什么。他怕被发现,便不时探头瞟着牛向雄。牛向雄没有返回来,径往北走去了。
那北面是工业区。吴非无曾在W工厂工作二、三十年。
那家国营工厂是生产军品,有近万人职工。他调出来后,真不想再去光临,痛苦的记忆不堪回首,也很怕遇到那里的熟人,而那里的认识的人要是看到吴非无大老远就眉开眼笑,那些整过他的人更是“亲热”得不得了,吴非无厌恶透了。
他望着牛向雄远影迟疑一会儿,决定还是弄出底细来,看看没有熟悉的身影,又跟下去,只要有熟人出现,便钻进路旁商店,躲避三舍。牛向雄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往产走去。吴非无正要直追快赶,却听身后有了叫“吴师傅”的,便想装成没听见往路侧一家小铺子走进去。
那背后脚步声响过来拉一下他的胳肘,扭头看到身个不高胖壮男子,头发花白,笑呵呵地伸出右手过来了。吴非无不由地“啊”了一声:“小王,王学习,你好!”他紧而又紧地握着王学习的手,突然发现王学习的胳膊上扎着黑袖章,惊问道:“是你母亲?”在王学习还没结婚时,他的母亲身体就不怎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