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传奇：老人结草绊杜回，梦中明说报恩来

　　当晋景公闻楚人围宋，经年不解，便对伯宗说：“宋之城防守倦矣。寡人不可失信于宋，当往救之。”

　　正欲发兵，忽报：“潞国有密书送到。”

　　潞国乃赤狄别种，隗姓，子爵，与黎国为邻。周平王时，潞君逐黎侯而有其地，于是赤狄益强。此时，潞子名婴儿，娶晋景公之妹伯姬为夫人。婴儿微弱，其国相酆舒，专权用事。先时，狐射姑奔在彼国，他是晋国勋臣，识多才广，酆舒还怕他三分，不敢放恣。自射姑死后，酆舒益无忌惮，想让潞子绝晋之好，诬伯姬以罪，逼潞子命人缢杀之。又与潞子出猎郊外，醉后君臣打弹为戏，赌弹飞鸟。酆舒放弹，误伤潞子之目，投弓于地，笑曰：“弹得不准，臣当罚酒一卮！”

　　潞子不堪其虐，力不能制，遂写密书送晋，求晋起兵来讨酆舒之罪。谋臣伯宗进言：“若戮酆舒兼并潞地，因及旁国，尽有狄土，则西南之疆益拓，而晋之兵赋益充，此机不可失也。”

　　晋景公亦怒潞子婴儿不能庇护其妻，乃命荀林父为大将，魏颗副之，出车三百乘伐潞。

　　酆舒率兵拒于曲梁（今河南新密），战败奔卫。卫穆公速与晋方睦，囚酆舒以献于晋军。荀林父令缚至绛都，杀之。晋师长驱直入潞城，路子婴儿迎于马首，林父数其诬杀伯姬之罪，并执之以归。托言道：“黎人思其君久矣。”

　　于是访黎侯之裔，割五百家，筑城以居之，名为复黎，实则灭潞也。婴儿痛其国亡，自刎而死。潞人哀之，为之立祠。今黎城南十五里，有潞祠山是也。

　　晋景公恐荀林父未能成功，自率大军屯于稷山。荀林父先至稷山献捷，留副将魏颗，略定赤狄之地。还至辅氏之泽，忽见尘头蔽日喊杀连天，晋兵不知为谁。前哨飞报：“秦国遣大将杜回起兵来到。”

　　按秦康公薨于周匡王之四年，子共公稻立，因赵穿侵崇起衅，秦兵围焦无功，遂厚结酆舒，共图晋国。秦共公立四年薨，子秦桓公荣立。此时，乃秦桓公十一年（公元前594年），闻晋伐酆舒，方欲起兵来救；又闻晋已杀酆舒，执潞子，遂遣杜回引兵来争潞地。

　　杜回是秦国有名的力士，生得牙张银凿，眼突金睛，拳似铜锤，脸如铁钵，虬须卷发，身长一丈有余。力举千钧，惯使一柄开山大斧重一百二十斤。本白翟人氏。曾于青眉山，一日拳打五虎，皆剥其皮以归。秦桓公闻其勇，聘为车右将军。又以三百人，破嵯峨山贼寇万余，威名大振，遂为大将。

　　魏颗排开阵势，等待交锋。杜回却不用车马，手执大斧，领著惯战杀手三百人，大踏步直冲入阵来。下砍马足，上劈甲将，分明是天降下神煞一般！晋兵从来未见此凶狠，遮拦不住，大败一阵。魏颗下令，扎住营垒，且莫出战。杜回领着一队刀斧手，在营外跳跃叫骂，一连三日，魏颗不敢出应。忽报本国有兵来到，其将乃颗弟魏锜也。魏锜道：“主公恐赤狄之党，结连秦国生变，特遣弟来帮助。”

　　魏颗述秦将杜回，如此这般，勇不可当，正欲遣人请兵。魏锜不信，道：“彼草寇何能为？来日弟当见阵，管取胜之。”

　　至明日，杜回又来挑战，魏锜忿然欲出，魏颗止之，不听。当下领着新来甲士，驱车直进。秦兵却四散奔走，魏锜分车逐之。忽然呼哨一声，三百个杀手，复合为一，都跟着杜回大刀阔斧，下砍马足上劈甲将。晋军北边步卒随车行转，格车不便转折，被他左右前后觑便就砍，魏锜大败。亏着魏颗引兵接应，回营去了。

是夜，魏颗在营中闷坐，左思右想，没有良策。坐至三更困倦朦胧睡去，耳边似有人言“青草坡”三字，醒来不解其义；再睡，仍复如前。于是对魏锜言之。魏锜道：“辅氏左去十里，有个大坡，名为青草坡，或者秦军合败于此地。弟先引一军往彼处埋伏，兄诱敌军至此，左右夹攻，可以取胜。”魏锜自去行埋伏之事。

魏颗传令：“拔寨都起。”扬言：“且回黎城。”

　　杜回果然来追，魏颗略斗数合回车就走，渐渐引近青草坡来。一声炮响，魏锜伏兵俱起。魏颗复身转来，将杜回团团围住两下夹攻。杜回全不畏惧，轮著一百二十斤的开山大斧，横劈竖劈，当者辄死，虽然众杀手颇有损伤，不能取胜。二魏督率众军，力战杜回不退。看看杀至青草坡中间，杜回忽然一步一跌，如油靴踏层冰立脚不住，军中发起喊来。魏颗举眼看时，遥见一老人布袍芒履，似庄家之状，将青草一路挽结，以攀杜回之足。魏颗、魏锜双车碾到，二戟并举，把杜回搠倒在地，活捉过来。众杀手见主将被擒，四散逃奔，俱为晋兵追而获之，三百人逃不得四五十人。魏颗问杜回曰：“汝自逞英雄何以见擒？”

　　杜回道：“吾双足似有物攀住，不能展动，乃天绝我命，非力不及也。”

　　魏颗暗暗称奇。魏锜道：“彼既有绝力，留于军中，恐有他变。”

　　魏颗道：“吾意正虑及此。”即时将杜回斩首，解往稷山请功。

　　是夜，魏颗始得安睡，梦日间所见老人，前来致揖道：“将军知杜回所以获乎？是老汉结草以御之，所以绊倒被获耳。”

　　魏颗大惊道：“素不识叟面，乃蒙相助，何以奉酬？”

　　老人说：“我乃祖姬之父也。尔用先人之政令善嫁吾女，老汉九泉之下，感你活女之命，特效微力，助将军成此军功。将军勉之，后当世世荣显，子孙贵为王侯，无忘吾言。”

　　原来魏颗之父魏犨有一爱妾，名曰祖姬。魏犨每次出征，必嘱魏颗道：“吾若战死沙场，汝当为我选择良配以嫁此女，勿令失所，吾死亦瞑目矣。”

当魏犨病重之时，又嘱附魏颗道：“此女吾所爱惜，必用以殉吾葬，使吾泉下有伴也。”言讫而卒。

魏颗营葬其父，并不用祖姬为殉。魏锜道：“不记得父亲临终之嘱吗？”

魏颗道：“父亲平日吩咐必嫁此女，临终乃昏乱之言。孝子从治命，不从乱命。”葬事毕，遂择士人而嫁之。

有此阴德，所以老人有结草之报。魏颗梦觉，述于魏锜道：“吾当时曲体亲心，不杀此女，不意女父衔恩地下如此。”魏锜叹息不已。

　　秦国败兵，回到雍州，知杜回战死，君臣丧气。晋景公嘉魏颗之功，封以令狐之地。复铸大钟，以纪其事，备载年月。后人因晋景公所铸，因名曰“景钟”。晋景公复遣士会领兵攻灭赤狄余种，共灭三国：曰甲氏，曰留吁，及留吁之属国曰铎辰。自是赤狄之土，尽归于晋。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