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东晋女诗人,宰相谢安侄女,安西将军谢奕长女,凭“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一句,被赞为“咏絮之才”,闪耀千古。这样一位女子,出身高贵、才华芬芳,其人生,却是一出地地道道的悲剧。
- 悲剧的制造者,是两个男人!
寒雪日内集,谢安欣然出题,“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 兄女——谢道韫这一句,直如神来之笔,天外飞仙。惊叹其描摹精彩,拍案叫绝之余,我们常常自惭形秽,又浮想联翩,如此天纵才女,蕙质兰心,又有谁能够配得上她呢?
像我这等的,咸吃萝卜而已,她的叔叔,谢安,特别宠爱这个侄女,为了侄女的婚事那真是操碎了心。
到底选哪一位男子做谢家的乘龙快婿呢?谢安将世家子弟掐指轮了一遍,再三比较,斟酌,终于定下了他自己、也是大家都认为最最适合他侄女的一个人。
- 王凝之,您可能不熟,要说起他父亲,鼎鼎大名,如雷贯耳,那就是书圣,王羲之。
当时的晋朝,两大望族,王家,谢家,门阀,财富,地位,可以说是无与伦比,有“王与谢共天下”之说,所以,给谢道韫定夫婿时,谢家人就把目光放到了王家。谢安首先看中的是王徽之,听说这人不拘小节,就放弃了初衷,把谢道韫改适给了王凝之。
王凝之是王羲之的次子,善草书、隶书,先后出任江州刺史、左将军、会稽内史,按他家世,才气,地位,和谢道韫应该算得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啊!只是没想到的,大家都看走了眼。
这王凝之,完全不走寻常路,不好好发挥自己才气,也不好好当官为民,把心思都放在了迷信天师道上,平时踏星步斗,拜神起乩,钱纸信香,每日里烟雾缭绕,就是一个虔诚、地道的巫婆神汉。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玲珑剔透的一个才女,怎么受得了啊!
婚后不久,谢道韫回到娘家,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谢安感到奇怪,有了这样的夫婿,自己这个侄女,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于是问谢道韫:“凝之不是平庸的人,算得一个才子,嫁给他,你为什么不开心? ”谢道韫满腹委屈:“谢家一族中,叔父辈有谢安、谢据,兄弟中有谢韶、谢朗、谢玄、谢渊,个个都很优秀,以为天地之间,男子都像我们谢家人一样,比侄女出色,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王郎这样的人!”言下之意是,谢家兄弟都这么有名气,为什么我单单嫁了王凝之这个蠢才呢!
如果说,这样的生活无论怎样不堪,总是衣食无忧,生命无虞,谢道韫过得不幸福,但还是一生平顺,但是,王凝之的迷信已经走火入魔,其头脑完全被五斗米道左右,而这,也让王凝之一家,遭遇了灭顶之灾。
孙家也是名门望族,但是,衣冠南渡之后,家道没落,不复风光,孙恩叔父孙泰剑走偏锋,从杜子恭学习妖术,招揽信众,左仆射王厌恶这人,将他流放到广州。孙泰为人很有一套,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攀上了广州刺史王雅。当时的东晋孝武帝对黄老之术如痴如狂,王雅投其所好,说孙泰知道修身养性、长生不老之术,孝武帝大喜过望,征召回京,逐渐的升他的官,做到了新安太守。
孙泰这人却极不安分,看东晋国运不昌,气数将尽,也想做乱世英雄,以讨伐当时的权臣王恭为由,征召士兵,聚敛财富,凭借他的三不烂之舌,妖术的蛊惑,竟然获得三吴地区许多民众的支持。
会稽内史谢向会稽王司马道子揭发了他的阴谋,司马道子的儿子,司马元显把孙泰诱骗来之后,杀掉了他,同时杀了他的六个儿子。
- 孙恩,孙泰的侄儿,侥幸逃生,躲藏到东海的一座小岛上。深受孙泰蛊惑的百姓,并不认为孙泰死了,而是羽化成仙,像蝉一样,脱掉了一层壳,孙真人升天了,把孙恩,看作了孙泰留在凡间的代言人,为孙恩送粮食,送资助,像敬奉神仙一样。孙恩趁机聚合了一百多名亡命之徒,谋划复仇。
会稽王的嫡长子司马元显,生性严酷刻薄,对人的生死,随心所欲地处置。他下令征召东方各郡中解除奴户身分而变成客户的人,把他们称为乐属,迁移到京师去居住,用做后备兵源,引得民心大乱,朝廷和百姓,离心离德。
- 孙恩利用百姓骚动不安的时机,率领他的部众,从海岛上杀回陆地。
吴国内史桓谦、临海太守新蔡王司马崇、义兴太守魏隐等人放弃郡城,闻风而逃。会稽人谢针、吴郡人陆、吴兴人丘、义兴人许允之、临海人周胄、永嘉人张永等,以及东阳、新安等共八个郡的百姓,同时揭竿而起,杀掉本地官员,响应孙恩。十天之内,举事的队伍就达到几十万人。吴兴太守谢邈、永嘉太守司马逸、嘉兴公顾胤、南康公谢明慧、黄门郎谢冲、张琨、中书郎孔道等人都被孙恩的部队杀死。(谢邈、谢冲都是谢安的侄儿)
- 局势危殆,十万火急,会稽内史王凝之,谢道韫的夫婿在干嘛呢?他既不出兵,也不设防,只是每天去道堂上磕头念咒,祈祷各路神仙,显灵降福,消灾免患。
谢道韫劝谏了丈夫几次,王凝之不理不睬,谢道韫只好亲自招募了数百家丁,天天加以训练。
手下官员心急火燎,请求派兵出城讨伐孙恩,王凝之一挥手:“各位大人,休得忧心,本官向上天祷告,请来了得道大仙,借来了幽冥鬼兵,各个险要关卡,都有几万神兵鬼卒把守,正所谓仙道当关,万夫莫开,孙恩这样的小小蟊贼,何足挂齿。”
说是这样,每日里的急报,一天紧似一天,等到孙恩的兵马临近,这王凝之也有些慌张,忙忙的命令发兵抵敌,到了这个时候,哪里来得及,等孙恩大军攻克会稽城,祈求的神佛仙道一个也不显灵,王凝之只好逃出城去,却被孙恩抓住,一刀一个,连同儿女,杀个罄尽。
谢道韫目睹丈夫和儿女蒙难的惨状,手持兵器带着家中女眷奋起杀贼,但终因寡不敌众被俘。可怜她手里抱着的外孙刘涛,还只三岁。见到孙恩,谢道韫厉声喊道:“大人们的事,与孩子无关,你要杀他,就先杀我。”
孙恩虽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但是,面对这样一位才华出众的女子,又见她如此毫不畏惧,顿生敬仰之情,非但没有杀死谢道韫的外孙,还派人将她们送回会稽。对谢道韫来说,这也算不幸之中的万幸吧!
从此,谢道韫寡居会稽,诗文遣怀,在孤苦中,度过了余生。
- 所遇或非人,化为狼与豺,谢道韫,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女子,遇上这样的对头,遭受这样的磨难,谁又能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