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读完刘学州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文章,真的很难相信这篇文章出自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之手。
这是一个被揠苗助长的孩子。生活过早地让他见识了太多人性的黑暗。
在逼死刘学州的各方力量中,赫然挺立的一方,是新京报。它在未经三方核实的情况下,听信刘学州生母一方说辞并刊登面向广大受众,致使涉世当事人刘学州被迫卷入网络争端的风暴中,终成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真狠啊!对一个可以说是无依无靠的未成年人下这样的重手。
轻飘飘几句话,挑起了争端,加深了对立,让一个内心本就充满了太多孤苦的少年,心里又多加上了一层暗霜。
一面之词不可信,这是多么常识的东西。
哪怕你加上了“某某说”、“某某表示”这样的话给自己免责,但你把一面之词就这样发布到了一个十分强大的公众平台,不给另外一方发声的话语权,任由一方的声音广泛传播压制另外一方,这给另外一方名誉造成的影响,你别说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写那则报道的记者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不多猜测。世界上有两种东西不能直视,一个是太阳,一个是人心。
只是,觉得悲凉。
2
这种悲凉,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
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遭遇过被一面之词定罪的经历。
这一次,受害者刘学州,他承受不住了,于是他倒下了。
而有很多次,刘学州之外的我们,默默地承受着,并咽下了苦果。
痛苦的经历从来不曾消失,只是被压抑埋藏在了记忆的最深度,而只要现实中有一把火苗,我们的痛苦便会被点燃并引爆。
全网悲痛的身影中,不能不说,有很大一部分人,就是因为曾经类似的经历被触发,从而陷入到激动的愤怒中。
——曾经的你们,凭什么,只是听了某个人一面之词的话,就把这些话当成了盖棺定论的结论,以此对我定性定罪,并将它们广泛传播,影响我的生活。
——曾经的你们,凭什么,在涉及跟我相关的事情上,不经过我个人核实加确认,就自以为是地做了决定,把未知的我引入到一无所知的未知中,让他们朝我扑面而来,让我不得不盲目又茫然地应对?
——曾经的你们,凭什么,用某个人的话就塑造出了你们心中我的样子,然后以此为依据对我口诛笔伐?
——曾经的你们,凭什么……
是呀,你们凭什么那样做?
明知一面之词不可信,偏偏以此做文章,凭什么?
3
凭你的惰性。
听取各方言论,你需要付出时间成本和精力成本,可是,这个事儿事实本身是什么样的,本身对你的利益就没什么影响,花那个时间精力干嘛,爱怎么去就怎么去,你要去逛菜市场买菜了,你的晚饭最重要,我的事情不重要。
凭你的个人喜好。
他说我偷钱了,嗯,这个说法符合你的个人喜好,你也讨厌我呢,最喜欢别人这么说我了,你已经听到了你想听到的东西了,通过这个东西,你可以搞点你想搞的事情出来了,赶紧行动起来公开讨伐我这个小偷啊!你才不要听到另外不同的声音呢。
凭你的优越感。
张三说我这人形象不好,嗯,你哪怕没见过我你也认同我确实形象不好,哪像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凭你的权力感。
听他这样说我了,你先以此给我定个罪,被定罪的我是不是就得着急忙慌地跑到你跟前去跟你申辩啊,我着急忙慌在你面前各种申辩的样子,体现出来的不就是你的权力感!权力的滋味不要太好了吧。喜欢权力滋味的你,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上这一招儿。
4
心中隐隐有些不礼貌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人,为了自身的利益,确实容易置他人的权益于不顾。
哪怕也许只是因为你要急着去菜场买菜做饭这样的你个人小得不能再小的利益,你也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别人有可能是关乎到他个人十分重大的名声的权益。
人类的悲欢从来不是相通的。
当经历越多,我们越来越不得不承认鲁迅先生的这句话是多么真理的存在。
所以,现代人,哪怕疲惫,也选择不停止攀登,希望站得更高一点,只是因为我们明白,当我们处于越底层的时候,我不能对你形成威慑,你就可以在我面前随心所欲,我被夺了话语权,就这样被你给定了罪,也没有资源为自己抢回话语权,只能一腔苦闷独自吞下;而当我稍微站得高一点了,我有些能量了,你便不敢对我随心所欲,哪怕就算被你诬陷了,我也可以有足够的能量为自己发声,并让你因此受到惩罚而从此学会对我尊重。
这真的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啊。
5
刘学州很弱,他去了。
生命的消逝,对于他来讲,这个世界便跟他没了关系。
所有人对他的悲歌,他都不再听得见。
人们所有的愤慨,怨怼,只能聊作活着的人们互相之间的慰籍,我们为我们过去受过的苦申冤,我们不希望我们未来遭遇刘学州式的不堪。
人类的生命本就多磨难,人类别再那么多互相伤害了。
大家对刘学州的悲歌,有多少不是兔死狐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