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院子里,有三株大的柚子树。一株蜜柚,一株沙田柚,一株冬瓜柚。每年四月间,满树挂满了白色的小花朵,微风吹拂,阵阵柚香扑鼻而来,沉醉在四月的柚香里,总感觉春天如此美好。
小时候零食极少,自家里产什么吃什么。春天吃枇杷,夏天吃桃子,秋天吃板栗,到了冬天,能吃到的便只有桔子和柚子了。桔子酸酸甜甜的,吃多了容易上火,而唯有成熟后的柚子,果瓤甜蜜,百吃不厌。
我家的柚子树,是爷爷种下的,树形硕大,结的果实也多,是整个村子里数一数二的。春天的下午,我喜欢搬一张小凳,在那棵最大的柚子树下,边写作业边闻花香。柚花的香气可真是醉人呀,我沉醉在浓浓的柚香里,想象柚子树硕果累累的样子,觉得自己是一个最幸福的小孩;夏天的傍晚,我和爷爷奶奶在柚子树下乘凉,奶奶慈爱地给我扇风,而爷爷会讲许多我小时候的趣事给我听;秋天的早上,我站在柚子树下,看着那些青青的果实由绿变黄,满心欢喜。冬天的时候,我随手摘一个大柚子,用刀在上面轻拉两下,再按刀印剥开,一缕柚香沁心田,顿感生活甜如蜜。
自小,我便对柚子有些研究,五岁便能分辨出柚子的品种。果实圆圆的、果皮薄,多汁的柚子是蜜柚,因为甜中带酸,开胃极好;果实长得像葫芦的柚子叫沙田柚,沙田柚的水分少些,但很甜;冬瓜柚皮厚,果肉小,但果肉甜蜜,堪称柚子中的极品,即使长得像桔子一般大小,它的味道也是绝对比蜜柚要好得多。
冬瓜柚树型娇小,果实便极易采摘。我喜欢冬瓜柚的味道,一连能吃上好几个。家人也总是不舍得吃冬瓜柚,要把最好吃的柚子留给我。每天放学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树上摘个新鲜的柚子,解解馋。
冬瓜柚吃完,沙田柚就成熟了。蜜柚的果实大,因此挨到冬月才成熟。蜜柚有些酸,聪明的母亲就剥下柚瓤,放冰糖熬煮,待冷却时放上两勺蜂蜜,做成蜂蜜柚子茶。这茶因为冰糖和蜂蜜中和了柚子苦味儿,酸酸甜甜的,全家老小都爱喝。我上学时还总带上一瓶。柚子树常常分大小年,一年挂果多,多得吃不完,另一年便挂果少,不够吃。好在聪明的爷爷喜欢剪枝培管,不至于我出现断粮的情况。有时候柚子多了,实在吃不完,爷爷便东家送一篮,西家送一筐,柚子便成了联络乡情的纽带。
搬到城里后,老家便荒芜了,家里的柚子树没人照管,还未成熟,听说就被淘气的孩子扫荡一空,吃到自家产的柚子,便成了一件极易奢侈的事。十多年前,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了,上次回老家,望着那三棵熟悉的柚子树,我的眼前又不禁晃动着他们的身影,眼睛瞬间潮湿。
时光飞逝,岁月流转,很多东西在变,但不变的是醉入心田浓浓的柚香,是对亲情深深的眷恋。
(刘希/文 刊于燕赵都市报2018年5月4日第19版)